钟无摇

甜饼饼。

【周叶】怜君(四)



·古风ABO,架空扯淡向。

·Alpha—渡君,Omega—天怜子,Beta—闲卿。

·我写文展开太慢了,好恨,恨不得把ABO仨字从文前提示里摘掉。


 青山见我(一)


叶修把人揍了个四脚朝天,这才施施然伞一收,往肩上一扛,就要和苏沐橙回兴欣武馆去。


他朝外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轻轻一拍额头:“嗳。”


然后在女孩儿略带促狭的注视下,转身退回茶馆。


推开门,果然见到了刚才莫名其妙出手帮忙的那位周兄。


他依然站在原地,戴着帷帽,沉默地注视叶修离开的方向。


见他复又折返,帷帽兄仿佛颇为意外,将头微微朝左一偏,似乎是在用带着疑惑的神情注视着他。


叶修心下觉着十分邪门,他竟然能囫囵读出周兄那个歪头的意思——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叶修暗自抹一把汗,心里连道惭愧惭愧,想了想,又觉得惊异,自己难得如此厚道,和一贯秉性相去甚远,暗道见鬼见鬼。


“此番多谢周兄出手相助,不如我请周兄来我们武馆喝杯茶?”


帷帽兄闻言,当下有了动作。


只见他垂头略加思索,随即便向前一步,却是以脚尖挨着地板,低着脑袋,左脚前脚掌贴紧右脚后脚掌,如是来回交替,磨磨蹭蹭了良久,这才小步蹭到了叶修面前。


叶修有些惊叹地看着他,见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地板,恨不得用鞋底将每一块青砖都蹭得闪闪发亮的发狠模样,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似乎自作多情了。这位帷帽兄并非害羞,而是当真喜欢这座茶馆更多一些,才会在离开时如此恋恋不舍,甚至于在离开时还勤勤恳恳操心茶馆的地板是否洁净。


叶修心尖上后知后觉地翻上来一丝沦为过气江湖人的悲凉。


这种叫人胃疼的伤感,他在离开嘉世那一晚没有感受到,在身负剧毒五感皆衰时没有感受到,在暴打只晓得藉那点不入流手段找麻烦的刘皓一干人时也没有感受到。实话说他一直以为这种东西都是别人编出来吓唬落魄的人的。


不曾想却在眼看着他这位周兄见缝插针清扫地板时,被那股素未蒙面的冰冷寒意浇了个满脸满头。


叶修略带伤感地想,真是老了,当年叶秋在江湖上好歹也算得上一条一呼百应的好汉,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拒绝他的......


可见这位周兄真是非常特立独行,即使面对叶大佬的邀约也丝毫不为所动。


是棵好苗子,可惜看样子没法骗回自己窝里,可惜了。


叶修不由自主地感到几分兴意阑珊。


好苗子一步一挨,慢腾腾挪到叶修面前,慢腾腾伸出一只白玉雕就的手,冲叶修晃了晃。然后他非常自然地将叶修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虚虚一握,再一拉,放在自己的掌心上摊开。


叶修简直没脾气了:“周兄有话对我说?其实我看得懂手语的。”


帷帽兄摇摇头,又点点头,却对他满脸“你快松手”的暗示熟视无睹。只见他自顾自伸出另一只手,在叶修掌心顺着掌纹,一笔一划写道:“你说,你不叫叶秋。”


觉出掌心那点温热的痒意,叶修摊开的五指下意识地微微一蜷:“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我真名叫叶修,修修补补的修。”


同时他觉出帷帽兄的掌心像是刚被滚茶捂过,十分滚烫,忍不住挣了一把。


帷帽兄垂眸看着手掌,慢慢松开。


叶修左手重获自由,当即下意识看向帷帽兄。


好巧不巧,帷帽兄也正看着他。


两道视线间隔着一道罩纱,烟笼雾罩地看不清面容,但依稀可见帷帽兄毫无收敛的直接目光,罩纱后双眼神色柔和,好似两泓逢春解了冰的涧泉。


“那么周兄呢?”叶修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嗓音低哑,带了点劝诱意味,“我与周兄一见如故,以真名相告,周兄总不至于小气到连除个帷帽都不乐意吧。”


帷帽兄闻言急忙摇头,似是证明自己并非叶修所说那般小气,又似是害怕叶修不耐烦等他回复。他反手再次抓住叶修的手,很有点不屈不饶的倔强样子。另一只手抬起,当着叶修的注视,十分干脆地掀下帷帽。


不出叶修所料,果然是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容,剑眉星目,唇瓣削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修。


咦,不对,他做什么这样盯着我?


叶修抬起另一只没被拉住的手,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冬日里阳光稀薄,艰难穿过窗杦与门缝落在地上。罩纱顺着摘下帷帽的那股力道展开,某个瞬间被映成通体透明的金色,接近于波光粼粼的湖面,但很快又缓缓落下,在空气里搅出一股细不可查的风。被窗格绞成线的光束里,无数粒尘埃缓慢浮动,如同虚空之中安静起伏的湖水。


这样的场景忽然让叶修心中一动,某段被埋在浩瀚时间里的记忆露出冰山一角。


他再端详眼前这位周兄沐浴在光尘里的那张小白脸,看看这人看似波澜不兴实则饱含期待的眼神,就慢慢咂摸出了那么一丝熟悉的味道来。


“喔,你是——”叶修一脸恍然大悟,左手握拳往右手掌心一锤,顺势便将手抽了回来。而他那仿佛下一刻某个名字便将脱口而出的语气,也成功让对面那人忽略了他挣开手的小动作,转而以更专注的眼神盯住他,几乎灼热到闪亮。


然而那个名字却并没有出口。


叶修那一口气高高吊起,在嘴边打了个转,居然还给他硬生生咽回去了。


这语气像足了路遇分明生平也见不过两面的陌生亲戚,却还能带着相亲一般的热情和人嘘寒问暖谈天道地,寒暄上足足几顿饭功夫的邻家大娘。


帷帽兄持续不懈地盯着他。

               

叶修不为所动,清咳一声,眼神滑不溜手地挪到青砖地板,嘴角笑意盎然:“传言武林盟富可敌国,开的茶馆却装潢寻常,可见富由俭出这句话倒是真的。”       


迟迟等不到想要的答复,帷帽兄这才意识到,叶修也许根本没有记起什么,他其实只是想要踢开原本那个话头而已,只是......想从他手上脱身而已。


他眼神依然未动,只是很快地、几乎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看起来像是个失手将紧紧攥住的糖葫芦摔到地上的倒霉小孩。


这个人长得英气逼人,虽然十足好看,却也显得并不亲和,甚至有些拒人千里。而只有这种低落时刻,神色里带出来一星半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倒像是连那张俊脸的棱角都柔和了下来。


叶修好整以暇地欣赏了这副可怜神情很一会,这才憋着笑意把话头绕回来,接道:“你说对吧,糖葫芦串?”


他的语气实在过于一本正经,弄得“糖葫芦串”本人被点了名犹有点发愣,当即呆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那个犹带着记忆里包糖山楂酸甜滋味的称呼像是一道雪亮的闪电,将他自浓稠思绪里一把劈醒,刚回过神来,耳边紧跟着砸下一连串无处可躲的轰轰雷鸣。


何等振聋发聩。


何等似曾相识!


他眼里骤然爆发出十足的惊喜,甚至忍不住朝叶修方向迈了一步,激动地伸出手似是想要比划,想要表达他此刻心上一个浪头三丈高的汹涌心情。


可那手伸到一半,却又猛然在空中僵住。


叶修见此,无奈地主动摊开手到他面前,动作比起之前,透出一股不知打哪来的熟门熟路的气息来:“你就不能学学手语?我倒是不知道轮回之渊这么好管,连话都不用说?”


帷帽兄——确切来说,轮回之渊最年轻的主人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只是他的神情与方才相比,反而显得更束手束脚一些。


他轻轻在叶修手上写道:“江波涛在。”


叶修反应平平。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见周泽楷并指如飞,更快地写道:“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这回叶修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周泽楷察觉出自己语气中那点微不可查的别扭抱怨,被灼伤一样飞快缩回手。他神情依然平静,但怎么都能看出一丝遮盖不住的懊恼。


直到此时,叶修原本蔫哒哒的兴致才陡然一振。


我真坏。意识到自己为何精神高涨后,叶修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地痞流氓行径:太坏了吧,我怎么就这么喜欢欺负人呢,糖葫芦串串已经长大了,这么干是不厚道的。


不过我本来就是个不厚道的人嘛。他十分光棍地想,既然做不成老好人,那就该坚持自我,做个从一而终的地痞流氓。


于是反省完毕,他接着毫无愧疚地逗弄周泽楷:“你都这么大了,现在也不能叫你小葫芦串了吧。那我该怎么叫你?帷帽兄?周兄?小周弟弟?”


“......”周泽楷沉默着看他,眼神里写满无奈。


他提手写道:“别调皮。”


这回换叶修被哽了一下。


他微妙地体味到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报应不爽。当年欺凌小糖葫芦串身量未足时干下的恶行并没有被湮没在光景长河里,它被湿哒哒捞了出来,摊在日光底下晒干,然后被周泽楷一句“别调皮”给予了一把最是凶狠的回击。


他咳了一声,语气干巴如一坛咸菜:“小周真是长大了哈,都会教训我了。”


周泽楷嘴角微微弯起,依然报以十分包容的和善眼神。

                                

叶修那副德高望重前辈的画皮终于撑不下去了。他一转身,将自己干脆利落一屁股砸进旁边的座椅里,以手支颐,和站在窗前那片光中的周泽楷对视。


这如鲠在喉的不适感也不是全无用处,起码将叶修难得沉浸在回忆深处的那条魂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他开口问道:“武林盟在这里插人是因为他们从头到尾就跟着我,嘉世能找上门来是因为我卖了消息换钱,这都有理可循。可你们轮回的人向来轻易不出轮回之渊,这回突然现身这么个小村子,敢问有何贵干呐?”


周泽楷走近他,指尖在他掌心划动,叶修依然觉得有些痒,但这次却沉住气,没有再乱动。


周泽楷写道:“轮回有人出走,阶份颇高,是以来寻。”


“难怪我前几日在未央宫看见轮回的人,”叶修沉吟着摸了摸下巴,心道,那么那个后辈应该也在这队人马中,届时只要跟小周说一声,应该能见到人。他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故而也并未注意到周泽楷一瞬间绷紧的神情,“但那也不该在你的职分内啊。”


周泽楷喉结上下有力地动了一下。


他看着叶修,缓缓写道:“你出事了,我来找你。”


叶修垂头看见他写的这八个字,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有劫后的狼狈,有悲有喜,还有浑不在意的风淡云轻。


最后他抬头笑了笑:“小周人真不错,那会儿没白疼你。”


周泽楷定定看着他,瞳仁背了光看不清晰,仿佛在某个刹那,紧缩成了一线。


半晌,他抿紧嘴唇,在叶修手上有些仓皇地换了个话题:“我饿了。”


叶修心里长出一口气,赶紧顺着这台阶爬了下来:“来来,我带你回武馆。”


周泽楷的到来毫无疑问地引发了兴欣武馆里一场小小的轰动。


吃过剑圣的哑巴亏之后,陈果再也不轻易小看各位冲着叶修来的客人。从灶上端出了厨子前夜里冻好的饭菜,温了温便十足热情地送到人面前。


周泽楷复又摘下帷帽,十分有礼地颔首致谢。


陈果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惊得差点脱手摔了手里的碗。她略带拘谨地将饭菜放到桌上,一转身就揪着叶修直接窜到了后院。


“那是周泽楷吧?!”陈果满脸不敢置信的震惊,揪住叶修衣领的手都忘了松,“那是周泽楷吧?!老天爷,长得居然和传言一样好看!他们轮回之渊的人平日不是轻易不出现的吗?他也是来找你的?!”


叶修没法强行挣开她,只能生无可恋地被陈果揪住来回晃动:“老板娘你先松手——”


陈果意识到再这么晃下去叶修大概会拒绝回答她的问题,赶紧松手,又给他拍熨帖衣角,道:“他过来做什么?”


叶修一抬眼,看见陈果身后,沿墙根站了一溜儿的人,唐柔苏沐橙站在最前头,手里各捞了一把瓜子,支棱起耳朵听得十分专注。


他嘴角一抽:“都散了吧,人家轮回自己有事,这回碰巧撞上了而已,再说了,”他竖起一根手指,理直气壮道,“我难道不如他好看吗?老板娘给他端饭还给他多加了个鸡腿,这不公平,我也要。”


陈果冷冷道:“好说,盛惠五十文,一手交钱一手鸡腿。”


叶修悻悻转身就走:“那我现在就抢他的去。”


陈果险些崩溃,在他身后暴怒吼道:“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叶修笑眯眯地转身看着她:“有的啊,能换一个大鸡腿呢。”


陈果无力地看他一眼,心力交瘁地挥挥手,苏沐橙和唐柔相对笑倒在墙角。


结果叶修还没来得及吃上他的加餐,就看见周泽楷一脸肃容朝后院走了过来。


在瞧见青年脸色的第一眼时,叶修下意识收起了方才玩玩闹闹的神态,他心里那根关于危机的弦骤然拉紧了。


青年拉过他的手,在满后院从众人眼眶中掉下乱滚了一地的眼珠子里,匆匆写道:“你们有个厨子告假了?”


叶修看着那行字,垂首,点了点头。


周泽楷继续写道:“他死了,死于饮春,尸首方才被送至门口,我收了进来。”


叶修猛地抬头。


周泽楷却目不斜视,奋笔疾书,速度竟也很快:“我已传讯差人去寻送尸人。”


“......”叶修都不用多想,便摇摇头:“多半是无用功。”


周泽楷松开他的手,叶修微微皱起眉头,转身看向陈果,后者一脸茫然地回看他。


他几步走近人,双手虚虚搭在陈果肩头,沉声道:“老板娘,有件事现在得告诉你。”


陈果犹带惊疑地点了点头:“你说,我听着。”


叶修点了点头,道:“灶上的厨子,其实是个武林盟的探子。但我并不在意武林盟,也就没有驱赶他,”他尽量放缓了声音,“但他还是......遭遇了不测。”


“什么?”纵然已经有所铺垫,陈果还是直接懵在了原地。


“死了.......”她后退一步,满面困惑,震惊,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恐慌:“你意思是,厨子是个奸细,而且......死了?”


陈果喃喃道:“不对,好好的人,昨天才请了辞,怎么会,怎么会?”


叶修道:“嘉世做事不至于此,与武林盟行事风格也相去甚远,轮回之渊......”他扫了一眼周泽楷,断然道,“绝不会做下此事。”


他猛然朝前院走去,道:“先去看看尸首。”


尸首已被收进前院,盖了一块白布。叶修俯身揭开,便是一具苍白肉身,套着寿衣,并无什么新意。死于饮春者五感皆殁,厨子是个还算敬业的厨子,每日花费在锅灶上的时间要比练功多个几倍,因此内力微薄,中了饮春一日都压制不住,毒性反噬,将人无声无息扼死在了黑沉梦里。


叶修戴上鹿皮指套,来回翻检几次,并无所获。换了周泽楷来,结果也如出一辙。


苏沐橙眉心紧皱,是个十分罕见的烦恼神情:“这群人真是烦人透顶,做事阴损又贪生怕死。当初从嘉世到这里,若不是叶修用了遁甲奇门术,根本甩不开。可等我赶过去的时候,连个尾巴都揪不到了。下手如此歹毒,更不能听之任之。”


“只要他们有意图,就能逮到人。”叶修拎起白布,自下而上地再度盖住人,垂着脸神色难辨,“走吧,吃过厨子做的饭,总得送他一程。”


冬日里白昼极短,太阳如同纸糊一般在天际匆匆一闪,便又一头坠入山后。


叶修撑着锄头,靠在坟山上那株七扭八歪的老松上,维持着这幅架势足足大半个时辰,眼看着陈果一抔一抔地用黄土将土地上裂开的那个缺口填好。


他身边站着周泽楷,偶尔会在他手上写一两句话,像是不时给他渡一口鲜活的人气。


一个人出世,便给世间多添上一道几十年不愈的疤口。等这人走了,又得将创口扒开,用土将人填回那点空缺处。这个凹凸不平的小坟包,是道横亘于天地间的,丑陋又令人心伤的疤痕。


天色暗下来了。


叶修打量一眼天边,道:“新坟是不是得守夜?”


陈果突然回过神来:“不,我们该先停灵才是......不,不对,”她的神情更加黯淡下去,“非是血亲,我们并无资格为他停灵。而且,而且他是个奸细,我们葬了他已是仁至义尽。”


她揉了揉额角,疲惫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一守,不必很久。”


叶修道:“行了别想那些了,江湖儿女江湖老,我要是以后死了还能入土,那已经很不错啦。你要是可怜他,我就先老板娘之忧而忧,跟你一块守好了。”


他转身便将想牵他手的周泽楷强行押回去,塞进了被窝,正色道:“知道你想帮忙,那你先睡,下半夜换你来,成不成?”


周泽楷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警惕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确认他眼里并没有一丁点打趣骗人的意思。


可惜此刻叶修并没有和他玩“眉来眼去剑”的兴致,冷酷无情地将他的头彻底摁进被子,吹熄了灯,转身离开了。


“......”周泽楷默默地在被子里拱了拱,最终还是听话闭上了眼。


叶修转身回到坟山上,看见陈果靠在了先前他倚靠的位置,眼眶微微泛红。


他想了想,站在原地不动了。


“老板娘,”苏沐橙在陈果身边蹲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因为受惊而皮毛耸立的黑猫,“我已经让柔柔回去休息了,你也去歇下吧?”


陈果眼眶里滚着一点眼泪,将自己埋在双臂里,寒风吹得她抖抖索索的,眼神却很坚定:“我不走。”


苏沐橙垂下眼睫,微微一叹。


陈果怔怔道:“我是武馆的老板娘。虽然你们来了之后武馆变得很厉害了......可是老板娘还是我。沐沐,”她转过头去看着苏沐橙,一滴说不上是恐惧还是物伤其类的泪水顺着她脸颊一路滑下,她看也不看,以手背揩去,只一字一顿轻声道,“只要我一天是老板娘,我就绝不会自己先回去。”


苏沐橙用上全部的温和包容与她对视。


寒夜朔风,月色惨淡如一陂陈腐积水。


良久之后苏沐橙移开目光,解下身上的斗篷,紧紧裹在陈果一直在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她伸手碰了碰陈果冰凉的脸蛋,声线里透出一线暖意:“那就拜托老板娘替我们陪着叶修啦,武馆里那些事情,就先交给沐沐,好不好?”


陈果被包在她温暖馨香的斗篷里,如同被人紧紧拥抱。


陈果脸有点红了,点了点头。


“......嗯,你回去吧。”


苏沐橙并不急着走,蹲在她身边又絮絮交代了几样,让她千万当心不要染上风寒,最后还伸手替她理了一把头发,这才转身回了武馆。


眼看着苏沐橙离开后山,叶修前走几步,正好挡在陈果与坟包之间。


夜里凉风很大,陈果将苏沐橙留给她的斗篷裹得紧紧的,呆愣着靠在树边。


“不是说他是武林盟的人吗?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他们怎么敢这样正面挑衅?”


叶修沉默了一下,道:“就像一个门派里,有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与杂役弟子,武林盟分工繁杂得多得多,像他这样的一个钉子,只是挂靠着离嘉世近这样一个筏子,哪怕没了命,离要紧的程度也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群江湖人......”陈果惊魂未定,声音还是哽咽的,“怎么精明得这么讨厌啊。”


“有命挣钱没命花的买卖没人会做的,”叶修轻声骂道,“人家一群血蛭相亲相爱,你却要别人都跟你一样缺心眼,你傻呢。”


陈果只要脑子一空闲,就必然会想到灶上厨子那张憨厚老实的脸,笑着同她说,媳妇儿要临盆了,他得回去照看。


她只好漫无边际地乱想,直到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陈果问正在现场四处晃悠的叶修:“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叶修站在原地,没回头。他脚尖一勾,挑起一把木柄,淡定地握住被陈果惊慌之下抛到土堆里的锄头,抖干净上边黏着的沙土,将它靠着树放好。


叶修慢条斯理道:“想着万一半夜老板娘害怕了,在这儿来上一嗓子,那岂不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不知情的还以为您被这坟头激得兴致大发,引吭高歌呢。我想着这不太好吧,就赶过来了。”


陈果原本郁沉得话都不想多说,想了想叶修话里的场景,明明觉得十分不厚道,却又忍不住破涕为笑:“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叶修得意地啧了一声:“我可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陈果这回不笑了,正色道:“哦,那我扣你月钱。”


叶修:“???”


叶修猛然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她:“这招谁教你的?”


他痛心疾首地质问陈果:“我们老板娘原来多么亲切随和,是谁把你教得这样雁过拔毛刻薄残忍?”


“除了你没人教我,”陈果黑着脸幽幽道:“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你方才那最后八个字让我很不开心,我决定言出必践。”


叶修十分乖巧地改口:“我错了。


陈果:“......”


叶修从善如流地检讨:“我很乖,我刚才说的都是假话,我逗你开心呢。”


陈果冷笑一声。


叶修诚恳道:“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知错能改,从现在开始我都说真话,老板娘大人大量,不如网开一面呗?”


陈果抬起下巴:“那你说两句真话来听听。”


叶修挺起胸膛:“说就说。”


陈果十分捧场地摆出倾听的姿态。


叶修:“......咳。”


平生罕见,极为不妙,叶修居然卡壳了。


他磕巴那一下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巧言令色油嘴滑舌,只见他一张嘴开开合合,半天才艰难憋出一句:“老板娘视金钱如粪土,大义凛然......”


陈果当场暴怒:“你当我是面对拷问也不为钱财屈服的壮士么?!给你下个月的也扣掉!”


叶修:“......”


陈果起身就走:“你......你简直没救了,就不能和你带回来那位学学,人家不用说话都比你瞧着聪明多了,再不行哪怕是包子罗辑呢,谁都比你会说真话。”


“真的没救了吗?”叶修绝望道,”我可以再问问聪明的包子罗辑周泽楷吗?”


陈果冷酷道:“叶修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会闭嘴。你再多说一句,就将永远失去你视钱财如粪土的老板娘。”

 


小剧场:

陈果(揪住叶修衣服激动摇晃):啊啊啊啊啊啊楷楷好酷好帅好有型衣品也好棒!为楷楷疯狂爆灯!叶修!人家是不是来找你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叶修:想什么呢你,当你把人轮回当兴欣了?当然不是......

周泽楷(一把捂住叶修的嘴):是的不错正是在下,轮回周泽楷,百年不挪窝,此番翘家出走,想讨一个姓叶名修的天怜子当媳妇儿。

此时此刻的轮回:

江波涛在周泽楷房内的桌上发现了一张画了一片叶子的纸。

上书八字,力透纸背:我去找他,一月内归。

屋外轮回暗卫们听见屋内传出的一声长长叹息,一个暗卫凑到另一个耳边窃窃私语:副宗主又在叹息了,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另一个转头问道:洱方?!什么洱方,加普洱腌制的火方吗?

→可见轮回和兴欣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是的,没错,不用怀疑,轮回走丢那个阶份高的傻子就是这个糖葫芦串串周。

nili周深谙“说谎真假各掺半,神仙下凡看不穿”的高超说话技巧,他话又少,老叶反而不会轻易怀疑,简直就是灯下黑本黑。

心机周:二人世界get(比出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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